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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以后，大量外國文學涌入了這個封閉了40多年的中國文壇，有了中外文化思想的交融與碰撞。莫言在這次與外國文學作品近距離的接觸中有幸了解到外國作家，尤其在思想和藝術上接受了哥倫比亞魔幻現實主義作家加夫列爾•加西亞•馬爾克斯、美國原鄉小說作家威廉•福克納以及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影響，其創作改變了中國傳統小說的軌跡，成為新時期文學的又一個里程碑。

(一)馬爾克斯“魔幻現實主義”小說的情節結構方式對莫言的影響

雖然莫言與馬爾克斯分別是中國和哥倫比亞的兩位作家，存在著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時代現實，但是莫言憑借對外國文學極大的好奇心，大膽吸收，不斷創新，成就了一篇篇名作，寫下了與馬爾克斯同樣的生命感受，這就使他的創作與馬爾克斯的創作有了眾多的相同之處。“我認為他(馬爾克斯)在用一顆悲愴的心靈，去尋找拉美迷失的溫暖的精神家園。他認為世界是一個輪回，在廣闊無垠的宇宙中，人的位置十分渺小。他無疑受了相對論的影響，他站在一個非常的高峰，充滿同情地鳥瞰著紛紛攘攘的人類世界。”在馬爾克斯崇高的生命感受下，莫言也是“用一顆悲愴的心靈”去揭開我們民族文化心理的世界，去尋覓我們民族“迷失的溫暖的精神家園”。莫言試圖用語言文字給更多的人傳達的正是這種感受，這種感受來自對馬爾克斯生命本質的認同，來自《百年孤獨》的內涵延伸，它對莫言及其作品的影響是深遠的。《百年孤獨》作為魔幻現實主義這一文學流派最重要的代表作，主要通過描寫人鬼混雜、生死交融的奇異世界表現魔幻性特征，國內著名的拉美文學專家林一安先生這樣評價道:“作家似乎在不斷地變換著哈哈境、望遠鏡、放大鏡甚至顯微鏡，讓讀者看到一幅幅真真假假、虛實交錯的畫面，從而豐富了想象力，收到強烈的藝術效果。”

馬爾克斯就是用虛構的魔幻從各個角度反映了他想表現的拉丁美洲的現實。由此，“莫言風格”受馬爾克斯魔幻現實主義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作品主題的不確定性;奇特靈活天馬行空的敘述方式以及特立獨行的藝術感覺。比如莫言的敘述方式自由靈活，他可以代小說中的人物進行補充或解釋，他也可以隨意打亂時間，打亂故事，由敘述者進行參與或評說，這種敘述者的自由出進和參與就是魔幻現實主義在其中調劑的味道。這種味道讓莫言的作品中充滿著幻想，這種幻想又充滿著浪漫色彩和詩的意境，最終產生了美學效果，讓讀者受到了審美愉悅。

(二)福克納的原鄉小說題材對莫言的影響

莫言與福克納在“思鄉”上是緊密相連的，在文學創作中，他們共同立足于“郵票般大小”的原鄉，追求文學作品的普遍性與永恒性的目標。福克納在表現“像上帝般的感覺”的故鄉生活時，莫言也發現了自己的“高密東北鄉”。他是這樣說的:“我如果不能去創造一個、開辟一個屬于我自己的地區，我就永遠不能具有自己的特色，我如果無法深入進我的只能供我生長的土壤，我的根就無法發達、蓬松。”福克納通過對古老家族的衰落和資本主義勢力在美國南方鄉土的描寫，創造了屬于他自己的“約克納帕塔法縣”，于是莫言也給他的“高密東北鄉”搬來了莫須有的“地理”環境，土地、沙漠、氣候、森林、河流、莊稼、老虎、鳥……不僅如此，一些神秘、奇特的歷史傳奇和紛繁復雜的生活瑣事也填充到“高密東北鄉”的精彩內容中，如在《紅高粱家族》中，在故鄉的土地上，爺爺(余占鰲)、奶奶(九兒)等一些人物都是一些敢愛、敢恨、敢笑、敢哭、敢生、敢死的普通人，旺盛的生命力通過他們的性格閃射出光彩。正是莫言的“高密東北鄉”與威廉•福克納的“約克納帕塔法縣”兩個空間平移的故鄉，盡管遠隔千里，但共同的是通過一般鄉土鄉情生活的描寫，傳達了人類普遍性的生存狀態。

(三)川端康成的藝術思維對莫言的影響

中國新時期的第一個文學思潮，即“傷痕文學”時期，文學自然而然地以“”這一歷史時期作為了重要內容。當時的文學作品或以悲歡離合的故事，或以鮮血淋淋的場景，對長達10年的大動亂給中國人民造成的精神創傷予以了強烈控訴和譴責。這時的中國文學，因負載著很多政治任務，所以并不具備文學的本來特質。于是川端康成的唯美主義走進了人們的視線，就在莫言讀他的《雪國》時，“我想原來狗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寫進小說，原來連河里的熱水與水邊的踏石都可以成為小說的材料啊。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小說，我知道了我應該寫什么，也知道了應該怎樣寫。在此之前，我一直在為寫什么和怎樣寫發愁，既找不到適合自己的故事，更發不出自己的聲音。川端康成小說中的這樣一句話，如同暗夜中的燈塔，照亮了我前進的道路”。川端康成以極其簡潔精巧的藝術構思、抒情優美的風格打動了莫言，使他有了覺悟和啟示，從而給他的創作帶來了轉機。于是，他抓起筆開始了寫作。小說中是這樣描寫的:“高密東北鄉原產白色溫馴的大狗流傳數代之后，再也難見一匹純種。”

這部小說就是他著名的《白狗秋千架》，首次提出了“高密東北鄉”“純種”的概念。莫言聲稱，他長期以來謹遵教科書的教導，親自去農村、去工廠體驗生活，可歸來后仍然不知道寫什么。自從讀過川端康成的“舔著熱水的秋田狗”之后，莫言說“過去我感到沒有什么東西可寫，但現在我感到要寫的東西源源不斷地奔涌而來。我寫一篇小說的時候，另一篇小說的構思就冒了出來。常常有這樣的情況，一篇小說還沒寫完，幾篇新的小說就構思好了等待著我去寫它們了”。從此以后，莫言的小說創作就如滔滔江水奔騰再也沒有停止過。“牽過一條川端康成的狗”給莫言提供了可資借鑒和參考的藝術思維，這種源于現實的活生生的素材，給他的文學創造帶來了源泉和靈感，于是莫言開始創建起最為合適自己的文學王國。

莫言對外國現代主義文學的借鑒并非僅僅受到以上三個作家的影響，而是很寬泛的，如《幽默與趣味》中主人公變猴子的故事情節與卡夫卡《變形記》中“人變甲蟲”的荒誕情節有著驚人的相似性;《民間音樂》是借鑒、吸納美國作家麥卡勒斯的《傷心咖啡館之歌》而寫下的作品;《大風》中爺爺頑強地與暴風對抗的精神，類似于海明威《老人與海》中的“硬漢子”形象桑提亞哥;《歡樂》是關于弗洛伊德死本能的觀念的意識流小說，除此之外，還糅合著荒誕、變形、隱喻、象征等多種外國現代主義文學中的藝術技巧，這些手法都使莫言的作品具有亦真似幻之美。就是在這眾多作家作品的影響中，莫言吸收了異域文化的營養，搭架了一條由外來走向中國溝通對話的文學橋梁。綜上所述，莫言正是與外國文學的“情緣”中不斷地借鑒和改造成就了新時期的文學。這昭示著，當代作家不僅關注國外作家思想層面的精華，而且關注藝術層面的精華。

作者：李清單位：青海民族大學文學與傳播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