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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詈語詞匯是方言中不可忽視的重要構成。在對于了解地域文化內涵上，詈詞有著其獨特的價值。南昌方言詈詞在其語言特點上，有著較為豐富的詞綴構造和意象搭配；在基本類型上，可大致歸為詛咒類、禁忌類和貶損類三大類型。此外，農業生產模式、民俗習慣與封建倫常觀，在南昌方言詈詞的形成過程中產生了重要影響，并賦予詈詞以豐富的文化內涵。

關鍵詞：南昌方言；詈語；詞匯；文化內涵

一、引言

南昌市地處江西省中部偏北地區，贛江、撫河下游，是江西的省會城市，因其悠久豐厚的歷史文化底蘊，素有“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的美譽。南昌方言既是贛方言的代表，也是現代漢語中較為古老的方言之一。《江西省方言志》將贛方言劃分為南昌片、余干片、臨川片、宜春片和吉安片5個大片，而南昌隸屬于贛方言南昌片的劃分范圍[1]（P851）。本文依照劉綸鑫教授的贛方言分區方案，并以邵百鳴教授主編的《南昌方言》為詞匯采集文本，故以南昌城區的老派城里話為描述對象。“詈詞”在《現代漢語詞典》中解釋為“罵人的言語”，一般是指說話人用以詆毀、詛咒和貶損受話人的言語。一方面，詈詞作為不文明用語，在日常交際中應予以規避；另一方面，詈詞作為一種較為普遍的社會現象和語言現象，又蘊藏著大量的社會文化信息，因而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作為“古漢語活化石”的方言之一，南昌方言中也保留著許多詈詞。以《南昌方言》為例，據筆者統計，其中列舉的詈詞就多達115則左右[2]。故本文立足于文化語言學的研究視點，通過分析南昌方言中詈詞的語言特點和類型特征，藉此管窺其背后所蘊藉的豐富的文化內涵。

二、南昌方言詈語詞匯的語言特點

南昌方言詈詞在其構詞和意象選擇上有其獨特之處。因而，體現出頗富地域性的思維方式和言語特征。

（一）南昌方言詈詞的構詞特點南昌方言詈詞的構詞特點集中體現在其豐富的詞綴構造上。詞綴是表示詞的附加意義和起語法作用的語素，本身不具備實際意義[3]。在《南昌方言》中所舉隅的詈詞中，多出現以“小、老、子、頭、哩”等詞綴所構成的詈詞。

（二）南昌方言詈詞的意象選擇南昌方言詈詞在其意象的選擇上，也體現出其豐富性特征。據統計，南昌方言詈詞選用的意象大致有：動物意象、植物意象、穢物意象、疾病意象和性意象等。這些意象既有著與其他地域詈詞的共性特征，但又不可避免地顯現出其語言區域性的特點。現各舉隅一二，如下所示：動物意象：鵝頭、蟬頭、老甲魚。植物意象：木根哩、藤根哩、草包。穢物：糯米屎（膽小）、鼻涕泡（無能）。疾病：大麻風（惹人嫌棄）、陰司癆病（陰險）、腦膜炎。性：賣屄個、偷人個。由此可見，南昌方言詈詞的選擇既取材于日常生活中所常見的事物，同時也利用形象化的意象致詈，故表現出詞匯語言上的豐富性與多樣性。

三、南昌方言詈語詞匯的類型特征

學者孟昭水在其論文《漢語詈語的致詈方式及其文化內涵》中根據詈語形成的歷史文化背景，將漢語的致詈方式分為5類，即詛咒類詈語、禁忌類詈語、貶損類詈語、歧視類詈語和違背倫理道德類詈語[4]。本研究參考此分類標準，并結合所收集的南昌方言詈詞的語料，從詞義的角度將南昌方言詈語詞匯的類型大致歸納為詛語類、禁忌類和貶損類3大基本類型。

（一）詛語類詈詞詛咒類詈語又稱作“咒詈語”，施詈者往往通過詛咒受詈者死亡或斷絕后代，以達到程度強烈的施詈效果。因而，咒詈詞也是所有類型的詈詞中貶義程度最重的一種。從人類學的角度來看，咒詈詞起源于遠古巫術中的咒語，其實質是一種對語言的崇拜和敬畏。在南昌方言的詈詞中，詛咒類詈詞是較為典型的一種。并且，南昌方言中的咒詈詞，往往借助于“死”這一語素得以表現。例如，較為常見的咒詈詞有：死爺個、死娘個、死絕了滅、死絕人毛、死全家個等。這類詈詞往往在“死”字后省略“了”，構成動賓的復合式結構。在語義層面，這類詈詞將死亡與至親相聯系，追求的是一種受詈者痛苦程度的最大化。此外，由于此類詈詞的口語化傾向較重，因而也體現出言語行為的“狂歡化”色調。

（二）禁忌類詈詞“禁忌”是各民族普遍存在的一種社會民俗現象，反映的是一種較為穩定的民族文化認同和情感價值取向。因而，方言的詞匯一旦悖逆于此種文化心理，就容易形成禁忌類的詈詞。例如“疾病或殘疾”，幾乎是各個民族共同的禁忌語。在南昌方言的詈詞中，禁忌類詈詞也較為普遍地存在著。并且此種詈詞更多地表現在對疾病類詞匯的使用上。例如“大麻風、腦膜炎、陰司癆病、瘸子、聾子”等，這些詈詞將人們避之不及的災禍和缺陷作為攻擊的載體，因而在貶義程度上也表現得較重。此外，性詈詞在南昌方言詈詞同樣是不可忽視的一類，如最為典型的“賣屄、狗屄”等，因其在語義上表現得較為齷齪、下流，并與社會語言規范極大地相悖，因而也成為禁忌類詈詞的典型代表之一。

（三）貶損類詈詞貶損類詈詞是指將受詈人貶低為物的詈詞，且這類詈詞在南昌方言的詈詞中最為常見。例如，有將人比作無生命物的，如“木頭、藤根里”等，在語義上都是隱喻受詈者頭腦蠢笨；而將人比作動物的詈詞則更為豐富，如“鵝頭、嗑睏蟲、豬崽子、狗雜種”等，其本質體現出的是一種“人”本位的文化價值觀念和較為強烈的等級觀念。

四、南昌方言詈語詞匯的文化內涵

從南昌方言詈詞的構造及其生成機制上看，農耕模式、民間習俗和封建倫常觀是最富影響的三大因素。

（一）農耕模式對南昌方言詈詞的影響從南昌方言詈詞的構造上來看，動植物意象占據了所有類型的半壁江山。以《南昌方言》中收錄的詈詞為例，其中以動植物意象入詈的詞語就占到總數的近1/3。這深刻地體現出農業生產方式對人們思維模式和價值觀念的影響與滲透。這種影響間接且長期地作用于語言模式的生成與發展之中，因而通過管窺方言詈詞的構造，能夠到了解地域文化的內涵及其流變狀況。就南昌城區的建城史而言，近代至新中國建立前，南昌始終是一個以農耕和手工業為主體的小商業城市，都市化程度相對較低，因而其日常生活詞匯大都具有濃郁的鄉土氣息和地域特色。這一現象在南昌方言詈詞中得到了充分地體現。南昌方言詈詞中存在著大量的動植物語素，如“木頭、木根哩、鵝頭”等，一方面體現出南昌方言詈詞產生的歷史背景與內在的生成機制；另一方面，也顯現出其早期語言的本土化特征。此外，動物詈詞的選擇很明顯地滲透著人們潛在的“人”本位觀念，即將動物都視作低人一等的存在，因而也具有較濃的封建等級色彩。

（二）民間習俗對南昌方言詈詞的作用方言和民俗都屬于地域文化的一部分，具有很強的地域性和群眾性，并且民俗與方言常常是相互影響、相互滲透的。因而，與方言相關的民俗亦可稱作語言民俗。在南昌方言詈詞中，就深刻顯現出民間習俗對詈語構詞的影響。如“鵝頭”，一般是指不明事理的人。南昌舊時民間認為鵝行走時昂首挺胸、橫沖直撞，看過去類似于目中無人，故將其習性隱喻于人。因而南昌話中也常以“鵝”語素入詈，如常見的“鵝里鵝氣，鵝頭瘩腦、鵝羅斯”等。與此相類似的詈詞還有“元寶、夾石膏”等，在一定意義上都體現出民俗文化的地域性特征。并且在表意層面上，通常顯得形象具體，語言較為生動。

（三）封建倫常觀對南昌方言詈詞的影響封建倫常觀是指封建社會以“三綱五常”為道德準則的基本倫理觀念，具體表現為對血緣宗親的極度重視和對“男尊女卑”等級觀念的強調。縱觀南昌方言詈詞的構詞特點和語義特征，其中不乏以封建倫常觀為背景的詈語詞匯。如南昌方言詈詞中常出現“爺、娘、崽”等表示親屬關系的語素，且入詈的方式一般是以死亡或行為不端作為攻訐的緣由，其本質體現的是一種對于傳統宗親觀念的重視與敬畏。故而以此入詈，則更能體現消解權威，及擴大貶損程度的效果。此外，南昌方言中詞義指向女性的詈詞明顯多于男性，因而也間接地體現出地域文化中對“男尊女卑”的封建倫常觀的強調。例如，南昌詈詞中的“夾石膏”一般是指蠻橫無理的女性；又如“雀子”是將人比況為隨處可棲的麻雀，在南昌詈詞中一般是指行為不檢點的女性。由此可見，封建倫常觀對于早期南昌方言詈詞的形成產生了重要影響，同時也間接地印證了其地域文化對封建倫常觀的重視。但隨著歷史的發展，許多粗俗難聽的詈語已逐步淘汰，尤其是以女性作為入詈范疇的情狀也逐步改善。

五、結語

綜上所述，南昌詈語詞匯在其語言特征上表現出其多樣性和豐富性，在其產生機制上又根植于深厚的歷史文化背景，體現出一定程度的文化內涵。但總體而言，南昌方言詈詞體現出較多的守舊性與低俗性，因而在日常交際中應盡量規避，并使用規范的文明禮貌用語，養成文明得體的語言習慣。

參考文獻：

[1]江西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江西省方言志[M].江西：方志出版社,2000.

[2]邵百鳴.南昌方言[M].江西：江西人民出版社,2009.

[3]王佩.洛川方言的詈詞詈語與文化[D].陜西:西安外國語大學,2016.

[4]孟昭水等.漢語詈語的致詈方式及文化內涵[J].齊魯學刊,2006(4).

作者：郁宏康 單位：江西科技師范大學